【联合早报】读者的来信
(2009-04-05)
● 陈炜雄
上星期天(3月29日)刊登拙文《中国农村的孩子们》后,当天便收到二十几位读者的来信,其中有许多是大陆的读者。自己的文章能引起注意,并成为一座接触各阶层读者的桥梁,是我始料未及的,也使我倍加感动与感激。
友人说:没有回声的哭啼是最悲哀的,有人回应就代表希望还在。确实是。
步入21世纪,我总认为,中国经济迅速发展过程中的农村情况,特别是孩子与年轻人的心灵成长,是不容回避的时代课题。而在当下,每一封读者来信都隐约地告诉着我,在广阔的中国土地上,有那么一些人与自己一样,关注着农村、特别是农村孩子们的境遇。
如一位读者写道:“很多留守儿童从小与爷爷奶奶辈老人在一起,他们普遍的性格就是孤僻,偏激,内向,不懂尊重他人。我想孩子是没有错的——他们从小长期 与父母分离,在校一些来自城市的同学又瞧不起他们,爷爷奶奶不懂得如何教育他们,一味溺爱。我经常听说他们之间发生一些伤人案件,近些年来越来越多,现在 还出现了新问题:地方上把高中卖给企业经营,导致大量师资流失,大量学生因为高额学费失学,高中未读,农村孩子没上完高中就出去打工,城市孩子不愿去打 工,沦落为混混流氓的后备军……每当看到农村同学在外打工稚嫩的背影,看到穿梭街头巷尾、闹市网吧的混混和耳边时常听说的血案,失望,伤心,失落,这就是 我们这么多年来发展的结果?”
能够正视问题,正是迈向进步的开始。来信者虽然来自中国不同省市,身份与经历也各异,但将我这个新加坡人 与他们联系起来的,是在批判之余,对中国现状所秉持的正面态度,以及对问题必将能解决的信念。特别是一些出生在农村或小镇,成功地“走出去”的大学生与上 班族,更是不吝地向我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讲述自己的成长历程。他们尽管心酸,但结尾总是:自己的艰辛,不愿下一代人继承;他们对中国这几十年来的发展 心存感激,同时相信要努力,“让一切好起来”,并立志鼓励孩子们“永远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在事业有成的一天,能以过来人的身份资助其他贫苦学生”。
无独有偶,这也是我最常与自己助养的孩子们说的话。
来信者中,还有两位农村教师。其中一位,教了十几年书,“感觉自己在教学过程中扭曲了学生的灵魂,让他们来承担国家体制加在教师身上的压力”;另一位则细致地形容了农村孩子的生活:“其中一部分孩子要徒步20公里到学校,你想不到的是,有的孩子身上还要背着两样东西:一袋4公斤左右大米,还有两盆咸菜。 他们在学校一周的生活就靠这些东西维持。学校各有10间男女生宿舍,每间住着20多个同学,你猜不到的是每间宿舍的面积,一间房子长5.5米,宽3.2 米,每个同学摊不上一个平方。孩子们睡觉的地方是用横木搭建的‘通铺’,还分上下层。即使有木床,一张一米宽的木床也要睡下两个新生。尽管这样,孩子们没 怨过学校,没怨过老师,他们在学校起早贪黑的为着理想而努力。每到冬天,没有一个孩子的手皮是完整的,都生了冻疮。我上课最怕看到学生的双手,因为让我揪 心。”
老师们的文字里,夹杂的自我忏悔与对孩子们的愧疚,恰恰印证了我的一个信念:助读,从来都不只是钱的问题,如一名安徽的读者所言:“古人并不以贫穷而感到耻辱,而是以做人不高尚为耻。社会风尚如此,人心才会安定。我常想,抚贫是重要的,关键还在于扶心。”
曾经有人对我说,如果没那么多钱,却要帮助农村建设,可以做两件事:一是买些树苗,为农村多种几棵树;二则是买些纸和笔,以及花点邮票钱,给个孩子写封 信,给予他或她心灵与精神的鼓励。我想,在中国经济与教育体制得到妥善改革,或是大陆的社会服务与公民社会尚未成熟之际,这是每个有点能力的人都能够做到 的。
(作者是香港大学硕士研究生)
电邮:vocalxiong@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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