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翅,在夕阳的轮廓里

幻想,是何等伟大的事业
将一代人卷入那空灵之中
在苏醒的时候,才发觉,
原来他们已被时间抛在了后头,成为了历史
黑格尔说得对:
密涅瓦的猫头鹰只在黄昏起飞
可叹的是,
世人只知以自己的生理年龄来判断个人思想的时辰……


2009年9月27日星期日

令我担忧的华教界

我从不觉得,自己有资格以高姿态去指点华教界的不是。因为,我连一个正规教师都还不是。

但是,我很多时候很担忧,真的。

身边许多的teaching scholars,或是在受训的,或是在执教的,很多都是想在完成了bond之后就离开。对于他们的选择,我是尊重的。而且,从现实的角度来说,渴望回避不必要的行政工作,以及以“功利”的金钱考量来看待教育,我更认为是人之常情。说真的,那些把教育当成一辈子calling的人——像我,其实是极其少数的怪胎。

但是,我至少知道,许多的这些scholars,都是有料的,特别在外国修读了文学语言专业回来的,更是如此;我也知道,这些朋友、同僚们,在自己的几年教育生涯中,会在教学上尽心尽力,因为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本心是在孩子身上的。

正也是这样,因此,面对这份希望在完成bond之后就想离开的坚定,我总觉得很惋惜。华教界留不住人,是这个圈子的损失。

而在众多来自不同背景的新进教师们,听说也是千奇百怪。新旧更替之间,我很庆幸,还有一批有十几年、二十几年教龄的中年老师们,在引导我们这些后进之辈。但是,我同时也觉得,也许,两代人之间,在许多问题上,是需要多沟通并相互学习的。

长辈们历经教改的风雨,目睹了一代代学生在思想、道德、情感、作风、态度等方面的转变,也许能提醒我们这代人,特别是新进的老师们,究竟我们在这历史的推移中,是什么样的一个形象,是怎么样的一代人。而年轻的老师们,站在过去与未来的交替之间,其实主导着华文及其更大的华人,会在未来的几十年呈现什么面貌。

上一代人,帮助我们认清自己的局限与矛盾。我们这代人,必须去克服自己的局限,并在理解矛盾之后,进行抉择,上自语文政策规划,下至课堂教学细节。而下一代人,是承受我们这代的抉择,并在世界大势中不断被冲刷的一群。

我经常想,教学说到底其实也只是一份工作。所以,我们并没有必要去把教师“神圣化”,更没有必要成为道貌岸然的”完人”或楷模。但是,深一层想,因为教师也都是人,也都极有可能成为家长,也有可能在新加坡成家立业,于是,就不得不为下一代着想。而恰恰也正因为我们的工作本身就是在塑造下一代,从逻辑上来说,我们就更有义务去比其他的家长想得更深、想得更多、想得更远。

我一直觉得,我这代新加坡华人,如同中国这一代的青年们,其实都不断在矛盾的边缘徘徊。隐隐约约,我们能感受到某种引力,让我们能扎根,但同时,有太多的“新”思想在充斥着我们自以为理性的大脑。哲学上的“正、反、合”,我们似乎处于一个将“反题”合理化的过程,有悟性的就会去想,究竟我们一贯信奉的“正题”是否成立,是否还合乎时宜。但是,我们有能力把矛盾调和,并最终形成“合题”吗?好像有,其实大部分的时候,并没有。

打个简单的比方,华文教育在“第一语言”与“第二语言”、“工具论”与狭隘的“文化论”(aka道德论)之间,不断被辩论。但是,又有多少人会站得更高去看问题?

“第一语言”与“第二语言”的讨论,归根结底是对教学法背后的认识论的阐释——即,许多人总半带调侃地戏称为think about thinking。第一语言的教学,根源在行为主义(behaviourism);第二语言的教学,根源在建构主义(constructivism)。要了解这些很chim的名词,其实,我们并不需要有太深厚的哲学底子。只需要知道,关键的区别在于,前者教给学生的是语文的原材料,并假设学生能在环境与其他日常的行为途径中,掌握组织原材料的方法与系统;后者要教会学生的,除了原材料之外,更重要的是把重心放在帮助他们组织材料,帮助他们建构语言认真的系统性。我们的教改,真正要改变的,是教学法背后的认识论。这一点,并不能与语文政策混为一谈。

谈语文政策,比较适用的辩题是“工具论”与“文化论”,但其实,这也是个伪命题。两者并非是彼此排斥的。就连外语教学,重点是教会沟通性的技能,但背后也必然会牵涉文化方面的教育。那么,华文在本地,就更应该是如此——在重视技能的实用性时,也不放开对文化认知(cultural literacy)的坚持。我们之所以会有种想对“文化”避而不谈的集体倾向,是因为我们觉得,那样可以使华文教学摆脱浓浓的“道学气”,促进学生的兴趣,并使语言教学回归其“语言学”的本位。但语言教育,其实是几个同心圆所构成的,从最内在的语言学,到外在的文化知识。我们不能因为华文原本的“道学气”而决定去割舍文化。因为,总有一天,人是会就其文化身份(cultural identity)有所质疑的。特别是全球化时代,随着人们的身份愈加多面化的时候,危机意识会更加地强。教育如果是塑人,那么,我认为,文化教育比起语文教育来得更加重要,从长远来说。

我们反而应该利用这次教改的契机,去更深入地思考,究竟我们在华文教学中,要教给孩子什么样的文化?如何让“文化”变得比单纯的“道德价值观”更加广阔,同时又具有某种思辨的深度?

回到前面,“工具论”与“文化论”的辩争,就好比说,文化教育不是语言教学的职责。也许,文化教育应该是整个教育经验共同完成的一项任务。但是,既然语言教育是教育经验的一环,那么,就必须负起相对的责任。而且,因为语言比起其他科目,与文化的联系更加紧密,因此,其文化教育的责任就更大。

统合前面说的,“第一语言”、“第二语言”,完成的都是同一件事,就是让学生掌握好语言,能使用语言,只是重心有所不同。

而“工具论”、“文化论”的统合方式是:当我们更加注重以科学化的方式教授语言时,我们更加需要把语文教学纳入社会学的范畴来进行考虑,重视文化层面的教育,包括先前一些道德价值观,以及其他跨学科、跨语境、跨文明的文化认知。从这个角度说,我们要关注两个关键词:一个,是literacy(我不知道应该翻译成什么,也许谁能给我建议),这是从个人来讲的;另一个,是 language ecosystem(语言生态),这是从政策规划来讲的。

这是教改五年来,一个最大也最致命的舆论盲点。希望我们都不会忘记,在语言的教学中,技能/形态(skills/ form)和实质(substance),两者缺一不可。

真正令我担忧的,是某些放逐边疆的藩王,继续以自己的势力在推动某些一意孤行的政策主张;政客以华文水平继续下降为名,要求再次检讨华文教学,而不去深化目前的改变,使改革最终偏离正轨,造成未来二、三十年的恶果;还有,在文礼的那巨大象牙塔,那个在幼苗阶段就将人玷污、或是以不痛不痒的课程来占据每一位学员宝贵人生的机构,比起教育部,还更加迫切需要改革与重组,需要重新检讨课程与教学,并不断审查教员的素质……当一个机构变得有点类似中国政协,成为让那些在政治漩涡中被搅出来却仍有那么点威望的年长者,得以躲避风雨而继续逍遥的温床时,也许,你不能怪本地的新进教师能力不够,你也不能怪我们的学术科研成果如此的凤毛麟角。

2009年9月26日星期六

扭曲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突然发觉,这是我看待恋情的态度

是我无情无义

还是自知感情一旦倾巢,就会如洪水决堤般滔滔不止

而害怕被抛弃后的撕心裂肺

才把感情埋藏得那么深,那么深

以理智来密封地心熔岩?

我不配拥有爱情,只是

突然好想你……

2009年9月17日星期四

少私寡欲

我很向往,没有负担的那一天。

没有责任,没有委屈,没有埋怨,没有低潮的一天。

也许,我没有资格哭天喊地。毕竟,还有亿万人没有饭吃,在以体力换取微薄的米粮。

我知道我是幸运的。但有时,心里不平衡,就想宣泄。

为什么,明明用脑力,挣了那样一笔钱,却要为了去不去旅行而犹豫不决?

为什么,本来怀着理想进行的神圣写作,会成为挣钱的工具?

为什么,家人之间的关系,必须为了钱而变成相互取悦?

有支配权,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或也许,我在乎的根本不是钱,

我只是单纯地厌恶责任,想逃避责任——

以血缘或姻缘而缔结的、难以分割的责任。

15年,20年,已经够了。太早衰老,老人想做老顽童了。

也许,这篇文章,会让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大跌,毕竟,scholar并不是自由身,

但我希望,思想和感情可以是自由的。

责任,换个角度,就是有人爱自己,

但是,我情愿拥抱大海,甘心在竹林的怀抱中,静观阳光的丝丝投射,

老来坐在沙滩上,捧着一束玫瑰,与它一起在夕阳中凋零。

云南的孩子,印度的孩子,还有,到索玛利亚打海盗,

有时都是一场梦。我至少,有过选择。

人最怕的,原来是生命的不可抗力。

不照顾身体而得绝症,这是我的选择;

自暴自弃而气爆血管,这也是我的选择。

而在可能的情况下,我不再想要有任何强加于我的选择——

直到我有能力,坦然地选择失去一切的选择权。

那,也许是我选择停止呼吸的瞬间。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多好的一句话,却又多么讽刺,对我这个多面的扭曲灵魂来说。

2009年9月9日星期三

我回来了

这个磁场,被废弃了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在现实世界里好像是一转眼,在这内心的世界里,却好像很久很久。

我该说些什么呢?我能够感觉到,原来,我已经慢慢地不去在乎“小我”的感情波动。小小的快乐、小小的感伤、小小的懊恼、小小的兴奋,这些,都已经不愿意花时间去写下来,去记录。只因为,人长得越大,就越觉得时间不够用。

又或者,其实,越觉得“天下”有许多事要做,要做就必须去好好地学。于是,就慢慢去忽略自己心灵的纤细,甚至,有点压抑它的感觉,尽管不会痛苦。

但我却回来了。这磁场的魔力,也许就在于,你越“铁石心肠”,你越逃脱不了其引力,终而只有臣服。

好几件事,成为了我回来的契机:

1)最近与十三年不见的小学老师见面,不再像师生,而像相见恨晚的朋友。原来,我们是如此的像。她送了我龙应台的最新力作《大江大海1949》。本来,不以为意,却被作家把家史置于广阔历史背景下开展的写作方法深深吸引。千岛湖的形成,原来就是五十年后的三峡大坝。50年前,本事一片青山绿水,有着一千多年的庄稼。共产党建个水坝,放水一冲,千山只剩下光秃的顶端,于是,成了千岛湖。慢慢发觉,虽然明白“返者道之动”,但是,心里一直希望能信仰的,还是历史进步论。只因为,眼前看到的海平线,处处是危机,处处是人性力量的后退,或是在有点长进后的快速腐蚀。

2)我又找到了一个可以托付心灵的好朋友。以我的真心,换一份情意。这让我很快乐。但是,夜间与弟弟闲聊,听着他分析我的性格,才知道,原来我一直没有真正认清别人眼中所看到的我。弟弟说,我呈现出的复杂面,说到底就是“王子病”加上“真情压抑”。真不愧是知我者莫若弟也。可十八年来,我又懂得他多少?我不知道。

站在窗边,凉风一阵阵地吹来,天空布满暗红色的云朵,像干涸了的河那样的土色,像鲜血曝露在空气中久后凝固的那朱色。我有一点的挫败感,但我不允许它让我煽情、让我颓废。是压抑吗?也许。但我在想,其实这世界真的没有对与错。一切看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就像弟弟把刘备的五虎将看作是“可以甘心为你挡箭而毫无怨言”的人,而我却觉得,五虎将是“可以将你的人格视为他们甘心盲目信任的理由”的人。孰是孰非,自我定夺。

3)“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大一就学会了。而如今,我却不断地在扩大知识的版图,就像把汪洋中的小岛屿,一块块地征服,慢慢地组装成起来,划定一个个虚拟的界限,插上小熊旗帜;而在做人方面,有真正地解脱吗?也许,并没有,只是我相信如此。或者,也许我的头已经解脱了,而我的心还深深扎根在一片混沌之中。灵魂,好像有点慢慢变得干枯的感觉,因为有时,对亲人最简单的彼此尊重,我好像都会忘记。这世界没有完人,但我们有时在其他方面走得太快,就会发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或者是孔子的“吾十有五而治于学”论,其实并不能这样一环扣一环地发展。

难怪,龙应台会说,25岁后还能持续写作,就是件认真的事了。自己的文笔的僵硬和干涩,总是可以提醒我,是时候回到自己的心了。所以,心,我回来了。

但停驻了一会儿后,我又得离开,继续漂泊在我的大海中。不过,也许我已经比许多现代人都幸运,因为他们虽然累,自己的停泊站却永远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