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翅,在夕阳的轮廓里

幻想,是何等伟大的事业
将一代人卷入那空灵之中
在苏醒的时候,才发觉,
原来他们已被时间抛在了后头,成为了历史
黑格尔说得对:
密涅瓦的猫头鹰只在黄昏起飞
可叹的是,
世人只知以自己的生理年龄来判断个人思想的时辰……


2008年10月12日星期日

母性的力量

备注:这篇文章刊登于今天的《联合早报》。


奶粉事件,闹得人心惶惶。在一片谴责、讨伐与反思的声浪中,我却注意到香港新闻中的这些画面:一些母亲在假日依然紧紧抱着孩子在医院的铁栅前排队,脸上露出焦虑,等待铁栅拉起;医生向一位母亲说,孩子情况良好,该母亲明显松了一口气,却再三地向医生确认检验的结果;奶粉下架,一位妇女站在空空的架子前,茫然若失,并叹了一声,轻轻地向记者说:该给孩子喝什么好呢……

这些影像,让我为之动容。同时,脑海中也联想到许多与此有关的例子。不久前的四川地震,废墟中不也是有母亲在护着孩子,最后母丧子存吗?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展厅的录影中,不也有老人家泣不成声地叙述母亲如何在被日本军人用剑刺伤后,鲜血直流,手中却紧抱着襁褓中的弟弟,继续喂奶吗?似乎,在中国的历史叙述中,特别是描述一场灾难面时,总喜欢注入甚至凸现母性的成份,以这种超越民族、语言、文化差异的人性本质,通过激起些许暖和与温馨,拉近看客与历史的距离。

有人或许会说,这不过是刻意的做作。但我认为,这却恰恰表现出中国人某种人生观与思维范式的惯性。古代中国虽以父权思想为核心,但母性所折射与体现出的道德力量,也为历史添加几许色彩,并使身为男性的名人更加“伟大”。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近来翻阅的一本书,名为《见证中国》(该书目前只发行了英文版,名为China Witness - Voices from a silent generation)。这本书,收录了作者薛欣然访问十一位具有代表性的毛泽东时代“遗民”后所整理的访谈纪录。“后记”前的最后一篇,是与郑州一位女鞋匠的访谈。这位鞋匠,二十八年来,风雨不改地替人补鞋,并靠自己与修脚踏车的丈夫所赚来的钱,徒手养大子女二人。更令人敬佩的是,在不拿政府一分钱资助的情况下,她把儿子送到了西安交通大学念博士,还供小女儿上北京大学。这位鞋匠妈妈在书中说,自己一家因在文革时被人陷害,打成了反革命,因此虽然自己名列前茅,却无缘完成大学梦。因此,她立志以自己的力量,供孩子上大学,而且不让孩子拿政府一分钱的资助。

作者问她,既然已经圆了梦,是否已经满足。鞋匠妈妈只回答了一句,“西安交大不如北大、清华,北大、清华又不如牛津、剑桥。” 一个受文革迫害的女人,能够有这种骨气,也难怪作者会以她的访谈作为压卷的章节。

同样的母性力量,也适用于印度。当时,在贫民窟教了一个月的书,对贫困问题发生了兴趣。于是,某一天与该非政府组织的负责人聊起,她告诉我,在充斥传统宗教思想的印度社会中,男尊女卑的观念浓厚,因此,女生到了十六岁,就差不多要嫁人,于是辍学率也就相当高。不过,由于“男主外,女主内”也是主流思想,“家政”大多由女性掌管。教育属于“内政”,因此女性对孩子是否受教育,也有一定的说话权。在很大程度上,社会的软性价值观与思维模式,其实由母亲与祖母们主导。因此,要改善社会运作,就应该从女性的观念开始,特别是身为人母与丈母娘的,更需要进行再教育。只看见“男尊女卑”而忽略女性在社会改造方面所具有的潜质,贫困问题将无法得到根源性的解决。

因此,听闻该组织在今年头成立了女性教育中心,令我非常兴奋。而联合国在上个月召开“千禧年发展目标”会议前夕,联合国亚太经济与社会委员会执行秘书Noeleen Heyzer在《海峡时报》上所发表的《戴着“性别”眼镜审视发展目标》(A hard look at goals with genderised lens)一文,也恰恰表明了,就算是在次发达国家中,女性与母性,也是社会进步不可忽视的力量泉源。至于女人是否能如毛泽东所言,顶着半边天,则有赖于政治上与国际组织所给予她们的关注、资源与支援。


后记:每年十月,是令我感伤的季节。今年的10月31日,是我母亲三周年忌日。这文章,虽然谈的还是近来的时事与我的见闻,但纸背的情感,则源于我对母亲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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