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翅,在夕阳的轮廓里

幻想,是何等伟大的事业
将一代人卷入那空灵之中
在苏醒的时候,才发觉,
原来他们已被时间抛在了后头,成为了历史
黑格尔说得对:
密涅瓦的猫头鹰只在黄昏起飞
可叹的是,
世人只知以自己的生理年龄来判断个人思想的时辰……


2008年11月14日星期五

返回地球表面

理想与现实,并不冲突;但现实却能够把飘入云霄的我们,拉回地球表面。

昨天与弟弟打电话,说他下学期要到浙大浸濡一个学期。于是,就谈到钱的问题。幸亏,自己这学期真的“省吃俭用”,3个月也只逛过百货商场2次,所以,估计把这学期的存款,拿一半给弟弟,应该就绰绰有余了。

谈着谈着,就说到以后弟弟上大学的事。他说还没决定自己的方向。很巧的是,他也像以前的我一样,有修读心理学的闪念。不过,他也知道那纯粹作为兴趣。而目前的我,尽管知道心理学有它微妙有价值的地方,但也明白心理学这个学科背后的一些原则性基础,是我所不苟同的。就像认为人格的一切方面都能测量,或是如福柯所言,这个学科的成立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种话语霸权,以至于有小毛病就进疯人院,造成人对自己弱点的夸大,对自己的不自信,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疏离。

所以,弟弟说想搞“语言之类”的。一直以来,他也在搞传媒。究竟如何,我想,得由他按自己的个性与兴趣决定。如果要跟我走上一样的路,我也不反对,只要是他的选择。

问题是选择大学。说实在的,我很希望弟弟能出国留学。能够把他送到欧美最好,哪怕是去中国或台湾,也总强过留在国大或南大。也许这是我的偏见,也可能是个人经验,我总觉得,我们这一代人,如果没有国际视野,就无法很好地理解我们的存在实质。国大、南大,在很大程度上是产机器人的地方。当然,必须明白,这只是比喻。我的意思是,在新加坡上学,没有思考、思辨的自由空间。不断地赶作业,不停地搞project meetings,固然能够“提升人际交往技巧”,但如果这一辈子都在搞business networking,少了这几年的“训练”又如何?承认也好,否认也罢,新加坡的制度,是把人变成instruments的工厂。就拿NIE来说,老师是“受训”,而不是“被教育”。我们的词典中只有teacher training,而在一些发达国家,他们用的是teacher education。这之中有本质的区别。当然,“崇洋媚外”总没有好结果,毕竟各个context的历史与实际情况不同。现在念研究生的我知道,读10本英美著作,能把理论真正运用到新加坡的,也许只有1本,甚至一本也没有。

这也就是说,教育的目的,不应该是寻找现成的答案,而是明白其他人、地方、文化究竟在做些什么,我们的制度又是如何形成并在当下是怎么样一个面貌,然后以自己的能力去推陈出新,追求进步,哪怕历史总是在重复“否认-重建-得到认可-再否认”的循环。这需要才智。这也需要一个人曾经有过思考与沉淀的空间。我总认为弟弟比我聪明得多,虽然是懒猪一只。所以,如果我自己能走到今天,我相信他能走得更远。但这需要有适当的环境。留在新加坡这个“漩涡”之中,就算再聪明的人,很多时候也无法自拔。况且,我不希望自己的弟弟成为一个不明白何谓“哲学”,就一味否定或远离它的人。根本上来说,就连我,也可能因为被本地机制束缚太久,有时视野中就忽略了对“智慧”(Wisdom)的思考。对于一辈子打算搞教育的人,这是大忌。当然,很多时候,哲学并不给我们答案,因为很多时候,最重要的,便是“自知自己无知”,然后激励自己继续训练思考的能力。

也许,我没有资格去把自己的观点施加在弟弟身上。但是,正如Aristotle所说的,教育者能够传授的,是what is deemed as necessary,尽管不一定useful。思辨是知识的起点,而大学正是与知识打交道的地方。要真正成为“有知识的人”,除了懂得“那些”知识,还得知道他们从何而来,透视他们的根基。就像交朋友,如果不摸透对方的本质性格,很多时候是无法深交的。又如我最近读到的(尽管忘了在哪里),学习到了一个阶段后,需要的不是累积知识,而是塑造一个可以融入新知识、反思旧知识的理性机制(rational system of mind)。

所以,不知道自己的经济能力是否应付得来,但我真的真的希望让弟弟出国留学。下来真的要省省省了。少去一些地方旅游,少吃几顿丰盛的,少买一些无所谓的东西,如果能一点一点地累积资本,让弟弟在20岁时摆脱这个令人窒息的机制,有机会从外面回过头来审视这十几年来生活的地方及其运作方式,我想总不是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那么多年来,总觉得一个人生活其实很简单。多余的钱,就寄到云南给那些需要的孩子念书。以后,开始工作后,我想应该也始终如一地秉持这个理念吧。有些朋友(特别从商的)会说,应该不断地create wealth,这样才能成立“基金”去大面积地帮助下一代。有这样的念头当然好。但是,我将自己的价值视为delivering value的一端,所以我不会先把钱挣够了,自己享受够了,才来“做慈善”。反之,一到有能力去制造价值的时候,我认为就应该去做,即使是要放弃自己某些奢侈的享乐。我们总是以为,要帮助人需要有很多的钱。其实,在中国农村或印度贫民窟的某一个孩子,需要的不过是几十块新币,就能上一个学期的课,并且无需空着肚子睡觉。能帮一个,是一个。说不定,在这种累积式的运作模式下,一个人所能为其他个体制造的实质social opportunities and value,并不亚于将财产全捐出来的比尔盖兹?

1 条评论:

匿名 说...

熊,
弟弟有你这样的哥真好;
照你对弟弟这样的方式对你以后的学生,你定会做的很好。

另外,这句话给了我很大启发:学习到了一个阶段后,需要的不是累积知识,而是塑造一个可以融入新知识、反思旧知识的理性机制(rational system of mind)。

luox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