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朋友发来邮件,其中提到:
偶尔听到你的一些狂言(其实也并非偶尔),不管虚实,现在的我已懒得理睬(虽然以前一度相信;口耳相传真的确很有影响力;尤其是半明不明的叙述),只是想劝你说话要留意点,尤其要观察人心。信任不是靠感觉的,是靠长久交心与认识的。所以在‘得意’(开心)时不要‘忘形’(口出狂言),收起一些些坦诚,展现多些观察,然后再看看什么话可以对什么人说。
于是,作了以下回复:
如果说"狂言",也不外是关于华文教育,或是更广义的做公务员时的行事风格。不知道你听到的是什么,但如果是贴近"打压"、"控制"、"压迫"一类的话,是的,那确实是我说的。要称之为"狂言"也行,但那真的是我的真心话。特别是来了香港之后,自己学会了一件事:从来就没有办法取悦所有人。很多人其实为了自我利益在行事,包括我自己。对于我,我相信的是,当我接受担任某一个职位时,我会以这个职位要求我达到的"群体利益"出发,而尽管我会愿意接受其他的意见,但当任何人的想法或作风与我要达到的大目标冲突或是背道而驰时,他的日子不会好过,就是那么简单。当然,这不是说我会以"压迫"的手段去应对。学了4年中国文学,就总要掌握"文人相轻"的道理。这背后的意思就是要"尖酸刻薄得很温柔敦厚"。这是一种手腕,而只要是政治家,血液里都或多或少有这种特质。当然,这很容易沦为"权欲",但世界从来并不是黑或白。最后,会发现,要左右逢源,最后只能是一事无成。就连批评家,也从来不是平等看待所有世人的。龙应台教会我的是,"要学会偏激"。然后,从偏激中学会找到一个立足点,并把眼光放在群体利益的终极目标。别人转述时,也许会曲解我的意思。就让他们去说吧。最后,如亚里士多德说的,行动才是关键。佛祖也说过,karma is intention。
这也就是说,当我好似不看对象地说狂言时,我其实有着这样一种心态:我对自己所说的,带有一种真诚。即使在别人那里看似狂傲不羁,只要我懂得克制,就够了。因此,我会不介意对所有人说出同样的话,而不需要选择性地看对象。至于那些gossips,我从来就没在意。这也正是为什么我的笔名是"素怀",blog 的副标题是"白心于人前也是一种姿态"。把自己赤裸裸摊开在所有人面前,并不意味着我没有秘密,而是说,我把自己的所有想法展现给你看,你要断章取义我无所谓,因为我的复杂性也已经铺陈在你面前。鲁迅不给看客看戏,我偏偏就要让那些注视我的人看到他们眼花缭乱,有gossip的话题。最后,他们也会闷的,或是开始自我怀疑(就如你此刻的半信半疑——究竟炜雄是什么样一个人?)。戏中戏,戏中戏中还有戏,这就是对付那些故意耍弄我的人的方法。只有负面的评价,才能让一个人的好凸显出来,这就是现代社会的相对主义。
这也就是说,除了那些已经与我行万里路的朋友,我从来就没有完全过任何人,也从不完全信任别人说的一切,特别是可能与我产生利益冲突的人。谁有可能反咬我一口,我心里是有数的。自从A君的事后,我也学会了:永远要给自己留后路。
而当然,这整份邮件也可以算是"狂言",但从哲学意义上说,一旦文字写了出来,它们就有独立生命,与作者脱离关系。很多时候,文学理论只从"读者的阐释"这个层面看问题,却没有预见现实生活中,一个心机重的人,他的文字其实全是与他无关的躯壳。要摆脱文章的责任,其实很简单的——逻辑背后本来就有漏洞可利用,就看人需要用到什么程度。因此,文字狱从效果上是最明显的,但从策略上却是最笨的。真正聪明的,是魏晋玄学家那种不动声色地以道家思想灌入儒家思想,但最终的目的依然是维护儒家思想的正统性。仔细读刚刚这句话,其中的蹊跷也正是魏晋风度的精神核心。把其他人的手法或过程误认为那个人的最终目标,把现象中总结出来的个人判断作为对他人的固定见解,这类人其实最无知,而且才是真正单纯的。
很感谢你能够把这些话告诉我,证明你还是很真切地看待我这个人。但你也一样,千万不要太信任人,包括我——出卖总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我很明确地把朋友分成两类人:一类人,是"出卖"我但其实已经掉入我的陷阱,或是我早已铺好退路;另一类,也就那屈指可数的几个,是我信任并 "允许"他们出卖我的人。对后者,我从来不写邮件,也不谈教育,更不讲理想。对他们,我只展现我自己,而且只用死无对证的言语沟通。
香港这几个月让我明白的是:越是交往得越深,你就越不知道别人何时在戴面具,何时把面具脱下来喘一口气。越是看起来单纯和简单的人,你其实就离他的本质越远。这个教训,是我对你的坦诚所能给予的报答。
我真的疯了?不见得,只是突然发觉,人可以有很多面,而我至少是有三面的:作为政治家的我,作为教育家的我,以及,作为独立个体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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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第四面:作为我的一只小熊的你。哈哈。
哈,本公子何时成为“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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