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妹发电邮来,认为我那篇《历史阶段与国民思维》“后一段太片面了,不能一竹竿打倒整艘船”,并“觉得这个问题(新加坡)有改变的趋势,感觉这个观点并没有提供新的视角”。以下是我给予她的回应:你的感受,我能理解。甚至,在下笔的时候,我也考虑了很久是否要这样写。但是,有几点是促使我最后如此写的:
1、我们这一代人是否真的改变了,还是长大后依然会走上我们父母的路子,这很难说;
2、对于那些没改变的,我是否应该再把问题提一次。因为,大家都以为情况改变了,于是在"批判"方面容易松懈,但self-fulfilling prophecy不一定就是现实,历史也有重演的可能(在这一点上,凭借我得到的读者回应,还有一些人受我的观点启发自己的思考,也就证明这个问题还有提的价值);
3、即使有改变,这种转变背后是否以群体的共同利益为考量,还是只是追求自我的"自由"(这一点,我来不及发挥。下来,我会追加一篇文章,暂拟为《言论自由:扰攘或和声》)。
当我们以为自己真的改变了,社会也在进步时,让我们不要忘了一点:很大程度上,许多新加坡人的思想自由度,依旧是政治制度决定的。就连我们也不例外。于是,有些深层的思维模式,如果不剖析,最后只能继续做鲁迅笔下那种"奴隶,以及奴隶的奴隶",或者是在试图摆脱时,一下子走上西方自由主义的思想路子。
有一些问题,像stayers or leavers,说了很久。但是,如果我JC时是一味批评那些leavers,那么,我现在并不会那样极端。我想,你也有过同样的思想转变?而在这种想法的迁移下,有着许多还来不及剖析的问题,如"国家"的概念、隔代移民的问题(这一点,我也打算写一篇《在"合"与"忍"之间》)等。
我希望这样的解释,能够让你理解问题的复杂性。也许,你会觉得我想得太多,有时会编制一套不切合实际的理论。但很有趣的是,当我把自己的想法和新的Director-General of Education分享时,在大部分的观点上,我们是一致的。当教育事业着手处理某个问题时,你能够确信一点:那个问题是一个真实的问题。
其实,文化评论本身也是一个问题。我越来越觉得,我们国内的批评家,逐渐无法进入深层次。不知是不写,还是完全不考虑这些眼下的问题。老一代知识分子习惯以历史看当下,而我来香港前从一些教育家那里得到的启示是:从当下联系历史,但同时也要以此作为对未来可能性的铺垫、预警与展望。我不觉得社会批判是很有趣的。相反的,每写一篇文章,除了赚的那一点点稿费外,我并没有别的什么值得开心的。有些人,特别是ang mo派,以批判为乐;而对我而言,一切问题的讨论,都是以遏制某种危机的可能性为考虑前提。
归结到底,这个时代的批判,需要一种鲁迅的理想+张爱玲的生活哲学。两者之间是有些矛盾的,但背后却有着与西方知识分子思想不同的另一种发展道路。这是李欧梵的书所给我的启示,也牵涉整个对"现代性"的思考。从个人在上海和特别是香港的经验出发,我也在构思一篇文章,名为《与"市"相容的苍凉》。
知道吗,以上的这一切,都是在上海的一周内弄清楚的思绪。但是,这次旅程,除了跟Boon之外,已经感觉很难找到能够谈这类问题的人了。希望你忙完了当下的行政事务后,能够继续对这类课题有所思考。人文学科的光辉,这种批评的视角是关键。不论日后搞学术(不论什么学科),或者是做批评家,或者是写小说,如果失却了对"梦"的信心,是很难突破的。梦,不一定就和现实背道而驰。当世人都被金钱的追求迷魂时,而我们能维护某种"人"——作为一个我想专业出身的人——所应有的坚贞与不屑,或至少有着维护这个的意愿,在我看来,这就已经是"梦"。
也许,此刻的你正如我一样,站在路的交叉点。矛盾总是有的,但与其不去想,我觉得应该一方面决策+行动,另一方面思考一切行动的目的与意义。在有些方面,我们的脑是可以比我们的手脚快三拍的;但有些时候,我们也应该接受,意义总是在我们做某些事情后,为了理解自己的行为,坚持自己的决定而追加的。
雄
也许,有些人会批评我孤芳自赏,或是觉得我的傲气已经让我无法从善如流。但我认为,只要是强有力的评论,能够动摇我对自我观点的信心,那么,我没有不虚心接受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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