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琬仪
刚结束的香港国际电影节,放映了日本人气艺术家奈良美智去年制作的纪录片“Travel with Yoshitomo Nara”。只献映一场,戏票卖光。
纪录片要好看,题材固然重要,但是观点是否新颖,所纪录的对象能不能在镜头底下真情流露,才能让观者离开戏院后继续受启发,受感动。
这是第二次在这里谈论奈良美智。每次写作题材闹饥荒,书架上充满急救锦囊。上回写奈良美智便是随便在书架上抓到的灵感。结果,文章刊出后,我才知道,奈良美智在本地有不少粉丝。要知道,那时候他的暴力女孩还没有成为艺术商业化的代言。潮流这玩意儿,从来都是有先兆的。
这回看奈良美智的纪录片,跟着他巡回亚洲多地办展览、会粉丝,以及去年他在家乡青森开放了三个月的“A to Z”部屋展览,心里面有几层黏黏的东西怎么样都抹不过去。
当天在铜锣湾吃便靓正的美味泰国菜时,和朋友谈论几场动人的场面。例如,面对韩国疯狂女粉丝们的热情,奈良美智害羞的模样(都四十几岁的人还像小孩一样害臊);一名热爱画画却长久兴趣受压抑的7岁韩国小女孩写信给奈良美智,说:“每当我难过的时候,就会叫你的名字‘美智叔叔’。”奈良美智的反应是把脸埋进手臂里;还有他接受外国记者采访,记者惯例要作者谈自己,他开始尝试用简单直接的英语交代,后来干脆请对方看他的书。正当我一边咀嚼美味的炒芥兰,一边继续陶醉在这些真情流露的片段时,并没有看纪录片的朋友一副旁观者清的姿态说:“这些都是可以设计的。”
“那他可以拿最佳男主角了。”我只好这样回应,轻轻地结束话题。
感动是可以被设计出来的。熟悉媒体作业的人都有亲身体验。要坚持在什么都可以被设计出来的世界寻找纯粹的、赤诚的美与感动,也许只有还没有被催促长大的小朋友才保留着天赋。
所以,奈良美智在会完韩国一众粉丝后,在回程的车上说:“只有那7岁的小女孩是用纯真的心去看作品。”
小女孩看到什么?大头娃娃深邃的眼神里绽放着的一层层的颜色。里头有剔透的纯真,也有不见尽头的孤独。
纪录片最震撼的10分钟是捕捉奈良美智画大头娃娃的过程。他每次画画都是一个人。在简陋的工作室,播大大声的摇滚乐,烟不离手地画出娇嫩的脸颊,倔强紧闭的双唇,水灵而幽深的大眼睛。
一幅大头娃娃是怎么成型的?先有轮廓,再画上一双大眼睛。然后是一层层的甜美颜色——橙、黄、紫、霓红、绿,一层层半透明地覆盖在娃娃脸上。最后完成的深色背景是由缤纷的色彩叠出来的。这解释为什么他的作品有灵魂一样深沉的吸引力。
如果黑色下面不是一层层漂亮晶莹的颜色做软垫。鬼喜欢黑色。至于黑白之间有灰,黑白两端必然相连的思维也太单纯了。
近年的潮流,流行完cheap,酝酿多时的“let out your dark side”(释放人性黑暗面)就快吹风。注意即将放映的蜘蛛侠第三集,这部电影将是继《蝙蝠侠前传》之后,另一个重申英雄也有黑暗面,有黑暗面才是人性的颠覆作品。
美智叔叔在记录接近尾声时说,觉得自己成熟了,懂得把别人摆在自己之前。这也表示从前能画的东西,现在画不出来了。他希望自己有时可以自私点。又觉得新的人生阶段也让他能画一些从前画不来的东西。这总比一直重复自己好吧。人生就是在这样反复的矛盾中度过周而复始的黑夜与黎明。
http://www.youtube.com/results?search_query=Traveling+with+Yoshitomo+Nara&search=Sear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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