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一直以我的“伟大”梦想,在掩饰我的脆弱。此刻,楼下电车轨的摩擦声,像夜晚在耳边纠缠不清的蚊子发出的嗡嗡声。我想起了在韩国的时候。抛开了一切自我以外的附加身份与包袱,我才发觉,原来我是何等渺小,何等寂寥。不过,我慢慢发觉,也许,那正是人生:
11月2日
首尔。一个lv人的世界。(奇怪,我怎么会忘了“旅”字怎么写……)
早上11点的阳光,不知为何,总像已经到夕阳落下的时分。
在填不满的的列车里,从江南到新村,18个站,一个人。看着城市,写着日记,生活就像是这样:划动,暂停,再划动;上车,下车,一个个俊男美女,娇滴粉黛,帅朗潇洒,在我眼里却只是为我做伴的无声者。只有列车,与我一体——我随着它的步伐前进。
韩国不比新加坡——在这里,我感觉自己的世界,是一个封闭的完整体;在家,我固然完整,却必须让自己的完整性,在义务中不断延伸,不断扩张。
一个老妇上车了。挂着一个扩音机,提着一个小篮子,唱着歌。我想起了《孽子》的主题曲,想起了香港的房东阿婆,想起了自己……但在掏出一千韩币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太多。钱放进篮子里,继续埋头看书。
11月5日:
一个下午,在市区慢慢走,来到了明洞。本来应该去看传统韩屋的,却决定转到去看明洞教堂。那是天主教在韩国的发源地,七十年代民主革命的历史坐标。饶了几圈,找不到。走得累了,脚板有些痛,提着泡菜的手也酸了,本来快放弃,眼前却出现了教堂的尖顶。
太阳从右边照下来,眼前是哥特式的教堂,有种神秘的感觉。来到前广场,先不进去,而在耶稣雕塑前的板凳坐下,喝着清凉的水,慢慢抬头看教堂的一砖一瓦。不远处,两点钟方向,是南山塔。
宗教的mysticism,总是在人感到疲惫时,格外彰显。决定走进教堂,但塑料袋的声响,沙沙沙,在寂静的大堂里,格外刺耳。于是,不敢大步走动,只是站在后面往前看。没有开灯的堂内,彩绘玻璃窗透进光,加上高高的屋檐,真的感觉,人仿佛真都有原罪,处在深渊之中。我终于第一次明白,Gothic建筑如何给人“通往天堂”的幻觉。
不行,那压抑让我喘不过气,于是出来。正门上,刻着穿着朝鲜服饰、头饰的传教士。那种文化的引入、本土化,以及它们如何融合成为韩国人的集体思维,很有意思?取诸他者,化为自用,这就是所谓的cultural openness?
回到先前的板凳上坐下,拿出纸笔,写着这则日记。
此刻,太阳已经从天际降到了高楼背后,天空是泛点淡红的肉黄色,与我拿笔的手,好像是一个颜色。风停了。想象自己有一双在天上的眼睛,或是那只在不远处歌唱的小鸟,看见一个黑衣、黑裤、黑背包的年轻人,在教堂前写着日记。
我很想画下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但此刻,天空的黄加深了,一下子的“闪”了一下。而我亦是在一阵一阵地微微颤抖,希望找到合适的文字来驾驭着凉风中的美好感受。但如同活着一样,回忆总是慢一拍,而旅者的文字,也没有必要去“驾驭”他自己,因为写作的时刻,他就活在他的文字里。
时:4.44 pm
我终究是个弱者,却在自己面前试图坚强。
文字,无力表达感受;但感受,却真实不虚。
时:6.22 pm
我终于剩下最后一道的台阶,就到达南山塔。望着一对情侣往山下离去的背影,走入黑暗,我一个人,孤坐在一盏白灯下,不远处传来韩语,以及时不时的“叮”声。我的身后,是南山缆车的线轨。一辆缆车刚划过去。
这一路,1160米,别人大多是成双成对,结伴而行的。而陪伴着我的,则是在宁静中沙沙沙的一袋泡菜。每一个台阶,我都单脚抬起,先是轻轻落下,再大力往下按,像是在每个台阶上印下自己的足迹。只有一个台阶,印了两个脚印;还有一个,差点被绊倒。一路上来,休息的地方只有一处,但我都不好意思坐下,因为到处都是情侣。到了另一处,一个没有树木遮挡的伸展台,也都是结群的朋友、紧紧拥抱的情人,在拍摄夜景。我的那袋泡菜,却不甘寂寞,不肯停止吵闹,我也便不好久留。
原本是希望在南山上看夕阳落下的,但秋天的太阳特别懒,彩霞映照的时分早已过去。不过,比起南山,先前在明洞教堂看的夕阳,反而多了一份神秘和神圣。坚持用双腿登上南山的我,从明洞一路沿上坡路走着,经过了缆车站,再找到了一个连接交通灯的入口,开始了1200米的跋涉。到40米处,见到一个没水的圆形喷水池,以为这就是拍《贝多芬病毒》的南山图书馆,但又好像不是,便多走了几步。来到一个长长的台阶,心,悸动了一下。啊哈!莫非这就是我寻觅已久的那道台阶?从上往下走,在台阶中间插着一个牌子,更是期待。一看,spot on!“《金三顺》最后场景拍摄点”!从楼梯往下看,眼前是较早穿行于其间的明洞区。于是,走到了台阶的底层,回头往上看了看,再往上爬一次。底层到插牌子的位置,60个台阶;从那里到最上面,52个台阶。这是综艺节目《我们结婚了》中,Alshin couple再度相逢碰面的地方!做韩流迷真不错,至少每个地方都有意义,也因为有回忆。
一只小猫沿着楼梯旁的沟渠爬了上来。我与他对视。喵。只有猫,来喔接我望着夜景的心情吧?
6.46 pm。到达了!啊~最后的50米,怎么这么累?!到了山顶,真的,感觉自己就像爬上来的路途中,挡在路中央的那棵树一样突兀。周围有太多的情人、朋友、孩子。一个爸爸牵着孩子,一边下台阶,一边学数一二三;另一个爸爸背着孩子,妈妈替他们在南山塔前拍照。除了这两对人,其他的,我都不敢也不想正眼看。
是树挡住了我前行的路,还是本来那就是它的底盘?
坐在Alex 和Shinae曾经被鸽子吓着的石阶上,我在幽暗的角落,写了这则日记。
是该去看夜景了。那是只有眼睛才能真正捕捉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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