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时候,太多人,经常说我“灵魂很美”,称呼我是个“人道主义者”,夸奖我有别于一般年轻人的“人文关怀”。但是,赞美在让人感受霎那的自我存在之价值后,立即化为心头的多一份沉重。
大小城市里看见的那些乞丐,从瘦骨如柴的老人到牙牙学语的幼儿;印度首都新德里贫民窟里的那些小天使们;云南农村里背负着梦的我的孩子们——这些,不过是忍受世间疾苦的一小撮人。但是,对我这恒河里的一沙粒而言,他们却让叫我对世界、人类、生命的意识,进行一次又一次的重整。
当我在第一个乞丐的碗里,放入一个铜板,要拒绝下一个遇见的乞丐,就需要下无比的决心——每次铁下心的那一刻,灵魂便遭到一次鞭笞。
当我见到印度小巷里无数的孩子们时,我心知肚明,那些有望获得救助的,必将是带有“投资回报”的可能性的个体。于是,社会对于那些有某种缺陷的人——残疾、智障、或纯粹只因为是女儿身——必须无情地视而不见。
当我决定助养云南的高中生时,我以为,我能成为他们人生中的重要一员。结果,我发现,原来我并没有办法实现他们所有人的梦,只在不断为自己添加责任的同时,一天天地累积莫名的愧疚。
在人道主义面前,我想,快乐永远是短暂的。痛苦,不论是被助者或救助者的,才是常态;而无奈,也许,正是我们俗称的“命运”。
我一直都相信,在创世之后,上帝就已经不再眷顾这个星球,以及共享着这同一片蓝天的芸芸众生。于是,人或是为自己做抉择,或是让别人替自己做抉择。好长一段时间里,我总感受不到掌握生命的自主感。唯有当自己与饥饿、贫瘠、痛苦、落寞面对面,并毫不畏惧地邀请它们坐下来谈判时,我才感到自己的毅然与决绝。
我才明白,原来,人道主义,不是为了帮助别人,而是为了感受自己。同情与怜悯,不是因为有居高临下审视生命的资本,或是庆幸自己有香喷喷的米饭、有温暖的被窝、有被世人在乎的机会,而是希望摆脱所谓“文明”加诸在我这个“现代”“城市”人身上的一切,赤裸裸地正视自我的灵魂。
毕竟,穿西装打领带的那位,和衣衫褴褛的那个,其实,都一样的卑微。能坦然地应对这份卑微,人才能够寻获一点点的尊严——那继续活得像个人的资格。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